筐123:

十七岁的卫青尚未加冠，只用一根发带将满头青丝扎起。

他将霍去病从马上抱下来，又去拴马，只听到霍去病在问：“舅舅，这是哪啊？”
“待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
小去病看着这里空空荡荡，只有几棵树立着，草却是难得的高，都赶上他的腿肚子了，他自己左顾右盼，猜了半天仍猜不出这是什么地方。
“舅舅，这是——”霍去病回头又要问，却看见舅舅背着箭筒提着弓过来了。
“舅舅，你要射箭？”霍去病兴奋起来，“可是这儿又没有靶子……”
“傻小子，难道一只活鹿会背着靶子让你射它？去病，看好了！”
小去病睁大眼睛把目光凝在卫青身上，他看得尤为认真，以至于十年后的霍去病依然记得，记得阳光下还是少年的舅舅长身玉立，一把弓在他手中弯成了满月，舅舅的手指轻轻一提，小去病便听到“咻”的一声，好像是天都被划破了，然后他看到箭已然飞远，直直射向百步开外的树上。
霍去病看呆了……
卫青问呆愣愣的霍去病：“想学吗？”
霍去病拽着卫青的衣摆仰头看他说想，他看见舅舅天生上扬的嘴角又勾了些，露出了牙尖，然后舅舅蹲下来，用修长的手指刮刮他的小鼻尖。霍去病觉得他的鼻子像被玉石划过一样，凉凉的，很舒服。
……
卫青先教霍去病射箭的姿势，霍去病很聪明，一下子就学会了。卫青让他自己站几次，小家伙沉肩弓步看着还挺有摸有样的。见他学得不错，卫青从拇指上取下一个指环一样的东西，在霍去病眼前晃晃，“这个叫韘，到时候弦得扣在这上面，你自己先套上。”
只一会会儿，霍去病就伸出右手在卫青面前比划。卫青继续给他演示怎样扣弦，怎样持箭……这些关键的动作都是极细碎的，两个人一大一小凑得很近，近到霍去病能看清舅舅密长微翘的睫毛，眼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以及右眼角下那粒极小的棕痣，近到他能嗅到淡淡的青草香。
卫青正教着霍去病呢，教着教着发现越来越不对劲，眼睛一瞟，嘿！着傻小子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儿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发呆。
“去病，去病？”“啊啊啊？舅舅你真好看……”
卫青被他气笑了，刮刮他的小鼻子道：“这话别乱讲，只能讲与你心上人听的。”
“舅舅舅舅，什么是心上人呀？舅舅有没有心上人啊？”
“你小子，学箭还是来胡闹来的，什么心上不心上的，你且把你这箭射好了再说。”
“哦……”霍去病垂了头，接过卫青递给他的弓箭，听到舅舅的声音落到他的耳畔，霍去病举起了弓箭——
“握把……听弦……沉肩……好……放！”
一支箭向前上方抛出，笔直地向前飞去，飞过蓝天白云，飞过十岁的年华，飞过那个人不变的温润眼眸。
十七岁的霍去病射箭，正中靶心，周围的士卒都欢呼：“太厉害了！”
“去病真厉害！”清润的嗓音伴着记忆的风如羽毛般落在霍去病的心尖上，霍去病收了弓箭，转身喝道：“都歇息够了吧！接着练去！”
“头儿……这才刚歇息呢……”
霍去病淡淡扫过一眼道：“今天若练得好，准你们喝酒！”
一听这话大伙都来了劲，欢天喜地抢着去练，霍去病跟在他们后面，摩挲着舅舅给他用熟皮做的韘。
……
“舅舅舅舅，你现在与我说说什么是心上人吧？”
小去病被卫青拢在怀里，马儿缓缓地走，霍去病扭过身子问卫青。
卫青笑得无奈，这傻小子，还较上劲了。见他这么一幅不依不挠的样子，卫青只好对他说：“心上人就是去病想要一辈子爱着，不放手的那个人，嗯……就是什么好的都想让给她。”
“哦！那我没有说错嘛！我的心上人就是舅舅！“霍去病高兴得不得了。
我真是……卫青眉毛跳了跳……又跟霍去病解释：“去病是男孩子，心上人该是个女孩……”
“为什么啊？谁规定的？去病的心上人就是舅舅，舅舅做我心上人好不好？好不好？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……”
卫青心里都被这小家伙闹得发毛，轻吼了一句“胡闹”，小家伙把脑袋垂下去，当卫青以为这坎终于过了的时候，霍去病突然又来一句:
“去病的心上人就是舅舅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