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血不足:

让大家失望了 (´･ω･｀)

不过下一章就会有进展啦 (๑•̀ㅂ•́)و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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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是云南的雨季，空气里有阳光和湿润的味道。

第一天的会议从中午开始，欢迎致辞之后，按照惯例是几位学界泰斗的keynote speech。谢衣作为青年学者，被安排在第二天的上午。

比起会议内容，晚上的酒会才是重头戏。文学界重视出身师承，谢衣是生面孔，胸前又佩着特邀发言的名牌，便有人向他攀谈，问他师从何人。待他回答，多数人还会追问一句“是那个沈夜么”，接着一脸恍然大悟“哦……不错不错”，神色却难掩微妙，说不清是轻视还是嫉妒。

他还遇到沈夜大学时的一位老师，老教授满头银发，直言不讳：“可惜了，不做学问，跑去写什么小说，唉……你可千万别学他啊。”

对种种非议，谢衣都一笑置之。是沈夜引领他走上这条路，造就了现在的他。即使路长而岐，他也永远都会以身为沈夜的学生为骄傲。

 

其实在学校里那段时间，他们也经常有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。

最严重的是快毕业时那一次，两个人闹到几乎彻底决裂，话都不多说一句。许多人都以为谢衣要换导师了，但他年轻气盛，性格又倔，非要毕业，而且是提前毕业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沈夜也批准了他的答辩申请。

答辩那天，沈夜直到开始前最后一分钟才来，坐在第一排正中，一语不发。谢衣憋着一口气，故意不理自己的导师，自顾自地开始讲。

一站上讲台，他就像变了个人，什么都忘了。等到一口气讲完，才如梦初醒，下意识看向第一排。

沈夜面无表情，淡淡地说，观点不行，但论证还算及格。从此你就算是毕业了，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，我的意见也和你没关系了。

接过签字通过的答辩决议书，谢衣怔了下，抬头却只看到沈夜的背影。

他犹豫一瞬，就追了上去。

后来谢衣想，沈夜当时离开，也是笃定了他会追上去。

沈夜忍受不了控制之外的东西。他走开，恰恰是因为他在意；但如果谢衣没追过去，他也不会回头。

 

谢衣是被掌声惊醒的。会场里坐满了人，灯光投在讲台上，亮得晃眼，他下意识看向第一排正中。

那里是空的。

他全身一震，终于彻底地醒了。

 

这篇论文提出的观点很新，容易引起争议，作者本人资历又浅，于是下面就有人举手提问，问题尖锐刁钻，仿佛刻意为难似的。

谢衣丝毫不慌，一一回答。毕竟这些问题的刁钻程度，比起沈夜问他的那些，实在是不算什么。

走下讲台时，掌声比刚才还热烈。

茶歇时，谢衣又遇见那位老教授。老头子一脸欣慰，大力拍他肩膀：“不错，大有前途！沈夜真应该来看看，下次叫他一起来！”

谢衣微笑，说我一定转告。

 

三天会议结束，乐无异和闻人羽小两口的电话也打来了，约好一起去玩。

他们在城里闲逛了一上午，两个年轻人手拉着手走在前头，碰到什么，都好奇地停下来看一看。

大理街头有卖烤乳扇的小摊，把白花花的乳饼放在火上烤，边涂玫瑰糖边卷起来，卷成一个棒，一口咬下去会流出糖浆。

乐无异兴致勃勃地咬了一口，立刻苦了脸，说怎么有股怪味。

其实是奶酪特有的腥味，有些人吃不惯。闻人羽就觉得还好，谢衣更是不解，说怎么了，很好吃啊？

乐无异欲言又止，说老师你别说话了，你连食堂都觉得好吃。闻人羽看上去想笑又不好意思笑，抿着嘴唇，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。

阳光灿烂，天空澄净蔚蓝，洱海水面波光粼粼，成群结队的海鸟盘旋不去。一双年轻情侣牵手并肩，站在湖畔，真是美好的风景。

谢衣笑了笑，说我有点累，在旁边咖啡店里坐一会，你们先逛。乐无异点点头说好啊，一会见。

走出几步，谢衣回过头，看见他们偷偷亲吻。

他微笑起来，心想年轻多么好。

 

晚上他们住在湖畔的旅馆，门前伸手就能摸到湖水。

乐无异和闻人羽不知道去哪了，谢衣自己一间房，没什么事，就早早上了床。但床不太舒服，他一时睡不着，辗转反侧一会，从床头柜上摸来了手机。

微信朋友圈很久没刷，还是些没营养的东西，谢衣有一眼没一眼地看过去，手指一路下滑，却突然停住。

离珠分享了一个视频，旁边写着沈夜的专访。谢衣盯着那几个字，以为自己是看错了。

——他记得，沈夜以前从来不会理这些。

过了很久，他才颤抖着手指，点开了那个视频。

 

虽是视频，却没有图像，好像是昨晚一个深夜档的电台节目。

年轻的主持人很兴奋，也有点紧张，一直在说非常非常荣幸能请到今天的嘉宾。然后沈夜的声音响起来，听上去很放松，而且心情不错。

主持人首先谈起今年的新书，那本书至今仍在畅销榜上，马上就要创造新的纪录。沈夜笑了下，说谢谢大家的支持。

又问起下一部书什么时候出，沈夜说正在写，暂时不能剧透，但肯定不会令大家失望。

后面还有几个问题，沈夜一一回答，礼貌而得体，也都是他自己从前最讨厌的套话。要不是他的声音实在太好认，谢衣几乎要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。

这时两个人已经聊完了新书，话题不知不觉，就又转到获奖的那本书上。

主持人也没那么紧张了，笑着说：“我还有一个问题，也是大家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——老师在创作这部风格独特的作品的时候，心情是什么样的？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这种风格？”

沈夜沉默了一会，淡淡回答：“没什么，那段时间工作和生活出了一些变故。”

虽然所有人都隐约知道，但他还是第一次坦然谈起这件事。连主持人都很惊讶，又问，后来呢？

“是华月。她一直在我身边，帮助我走出低谷。”沈夜说，“她今天没有来，但我想在这里，在所有人面前感谢她。她对我而言，就像家人一样。”

主持人会意地笑起来。也许是深夜节目的原因，他讲话就没那么多顾忌，笑着问：“那以后有没有可能……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家人？”

片刻的沉默后，主持人也意识到玩笑开的过头，连忙补了句“不好意思——”

“当然。”沈夜说，“如果她愿意的话。”

一秒寂静，主持人哇地叫起来。“难道我刚才听见了求婚？”他兴奋地问。

“你可以这么理解。”沈夜回答。

再往后他似乎还说了什么，但谢衣已经听不见了。

手机在黑暗中亮着，他翻了个身，在微光里望着天花板，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。

 

第二天清晨，太阳还没出来，谢衣一个人坐在竹椅上，门前是笼着一层晨雾的湖水。

这时乐无异走了出来，伸个懒腰，忽然看见他，惊讶道老师？这么早？

谢衣笑笑，说醒得早睡不着了，出来看看日出。你呢，怎么起得这么早？

乐无异还没回答，先忍不住嘿嘿笑起来，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悦。

他看看四下无人，凑到谢衣耳边，悄悄地说：“昨天晚上，小羽答应我了……一毕业，我们就结婚。”

谢衣微怔，回头看他。乐无异笑得开心又腼腆，满溢着甜蜜和对未来的期许。

朝阳升起来了，将天空和湖水都染成温暖的金色，映在年轻的眼眸中，闪闪发亮。

这真是个属于爱情的季节。

谢衣微笑起来，真心实意地说，“恭喜。”

 

乐无异和闻人羽接下来的行程是玉龙雪山，谢衣却推说自己还有事，就不一起去了。

他和两人道了别，却没回去，一个人沿着洱海走了半天，找到另一家偏僻小客栈，住了下来。

住进去的第一天，谢衣把微信的头像和名字都改成“闭关中请勿扰”，然后关了手机，和笔记本电脑一起，压到箱子的最下面。

 

没了电子产品，一开始是有些不习惯。

一天的时间变得很长，谢衣拿了本书，坐在院子里慢慢地看。累了就停下，抬起头看一看天空，再看一看湖水。

当了老师后，读书已经变成日常工作。但读的时候，总想着哪个观点可以引用进论文，哪处又可以用来上课讨论，却很久没有这么投入地，不带丝毫杂念地读一本书了。

附近有一条酒吧街，晚上有时会随风飘来激烈的鼓点，和这里的安静，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界。

他和外界唯一的联系，是一只肥大橘猫。此猫经常来院子里游荡，谢衣特意烤了小鱼干喂它，但它却兴致缺缺，只是每日卧在他脚下，偶尔翻出肚皮，恩准他摸。一人一猫，过得岁月静好。

 

谢衣在这里度过了与世隔绝的二十天。

在这二十天里，他想了很多，最后也都像是没有想。

他并没有放下过去，因为过去早已是他的一部分。但是在面对过去的时候，至少能保持平静。

这样就够了。也许时光能治愈一切，但现在他已不能做到更多。

第二十天，谢衣收拾东西，向客栈的老板娘道别。

老板娘已经和他熟悉了，这时就难免不舍挽留。谢衣告诉她，自己急着回去，是有重要的事必须要处理。

 

——等到处理完那件事，就辞职吧，到处走走看看，在每个地方都住一段时间，他想。

如果生命即将走到尽头，他希望会是这样度过。

TBC